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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species!亚种:亚文化还是亚洲?

2021.8.22

原载 https://general-manual.com/2021/08/11/ya/

撰文/叶甫纳

亚洲的觉醒

2019年,我随学校去日本考察,第一天,一行人在参观东京大学时,看到了校园内冈仓天心的塑像,上面写着一行字“Asia is one”(亚洲是一个整体)。这句话来自于他的著作《东洋的理想》,意思可以理解为:全亚洲是一家。但却错误地被军国主义者引用,阐释为“大东亚共荣圈”。此后,这句话和那段残酷的历史相连。事实上,此话更早源自印度哲学家维韦卡南达(Swami Vivekananda)的“亚洲一体”思想,但又不同于其开放包容的态度。冈仓天心更多是从艺术的角度,试图阐述日本跟中国、印度的文明和宗教之间相互关系。今天重新阅读,应该看到在日本的启蒙思想家们鼓吹“脱亚入欧”的时候,冈仓天心却主张“兴亚”,以东亚艺术史来构造东亚理想“亚洲一体论”,甚至觉得亚洲应该作为一个整体来对抗欧洲,这种对抗在他没有发表的另一部著作《东洋的觉醒》里表述的言辞更加激烈,他认为欧洲的光荣就是亚洲的耻辱,呼吁亚洲各国燃起民族意识、通过复兴东方文化携手对抗西洋。虽然他的理论有其偏颇和狭隘之处,但现在看来,其对资本主义的物质性和侵略性乃至西方中心主义的局限性有其深刻理解,并试图克服这种局限,导出新的文明和艺术的理论,是有价值的。

通过驻留期间对日本当代艺术领域的观察,不免使人对整体现状的体感并不乐观:美术馆里展示着大量引进欧洲艺术家的网红展览,艺术学院的体系和专业设置也和欧美院校靠拢看齐,几乎很难看到除大牌艺术家之外的实验性作品……而稍作留意,便发现历史上早已上演过相似的剧本:不论是日本经济腾飞期间,对西方艺术的天价追捧和对同时期本土艺术的忽略;还是艺术家通过“拥抱”西方艺术系统获得认可后,才在本土获得广泛承认和崇拜。艺术即使火爆,规模盛大且观者众多,但国际化的道路却依然遮蔽在以西方为中心的指标下求索。究其原因,不免涉及探讨美国和“西方世界”对日本千丝万缕的羁绊和控制。一般意义上的“实验艺术”的生存空间被一再挤压,而其他行业年轻人的状态也多少有些类似,经济衰退后的日本没有了往常的活力。

与此相反的是,另一些“非主流”和“生活流”的艺术形式呈现出另一面活力和来自亚洲特有的文化属性(如大地艺术祭、民艺和手作、舞踏、侘寂美学等)。事实上,当今的青年人逐渐发觉亚洲人的确在缓缓建立一个亚洲为核心的文化上的共同体。很少有年轻人不被日本的亚文化影响过,从二次元漫画,御宅族,游戏,潮玩和数字艺术,到原宿夸张时髦的青年人,“亚文化”几乎成为重新认识和读懂日本的一面镜子,一条路径和一种方法,与此同时,它消化和转换了西方主导的主流文化和艺术。

迷因和迷妹主义:30个初音未来

初音未来(初音ミク/Hatsune Miku),是2007年由CRYPTON FUTURE MEDIA以Yamaha的VOCALOID系列语音合成程序为基础开发的音源库,塑造的一位虚拟歌姬偶像。一经推出就广受欢迎,诞生11年来,已经成为了世界第一虚拟偶像。初音在世界范围内举办过近五十场专场演唱会,每一场都集齐上万粉丝,整齐划一地跟唱和打call,火热程度甚至超越真人演唱会。初音相关的周边商品也长盛不衰地热卖。

初音的出现打破了次元壁,更拥有任何偶像无法比拟的实力,作为一位没有实体的虚拟偶像,她不但声音更优美,长相更可爱,更重要的是粉丝们在初音未来的身上,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参与感与代入感。从诞生之日起至今,数以万计的相关作品,歌曲、绘画、动画、同人文、翻唱和cosplay……在弹幕网站NicoNico被上传,而国内的bilibili平台,最初甚至是一个叫love miku的粉丝网站。粉丝热情的创作反哺了初音未来自身的内容,一些粉丝创作的形象和歌曲也被官方认可,甚至收录在专辑和游戏中。“初音的同人比本体还强大,她的公司是靠同人生存的。”我在拍摄作品时,现场有一位coser如是说。

初音未来的衍生形象,被称为“亚种”,简单来说,意同“二次创作”和“三次创作”,是广大网友自己画出的仿vocaloid系列,初音原型被称为“公式”,除了官方的“公式”角色外,至今初音已经有数百个形态各异的亚种形象,而这些亚种形象,在画师和cosplay的演绎下进一步丰富和变化,也在不断激发着粉丝的创作欲望。角色包括性别转换,服装和体型变化,物种的改变等,甚至还有针对亚种角色的再次创作。比较有名的亚种有:雪未来,弱音,亚北奈留,杂音未来等。

英国生物学者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创造了模因(meme)一词,源自希腊文mimeme(模仿),为了与基因(gene)类似,缩短为meme。研究模因的学术行为即称为模因学(Memetics)。道金斯认为,尽管被感知的方式不同,但文化领域同样存在着一种生殖性。在书中,作者声称模因这种信息单位居留于大脑中,并在社会演化的过程中变异和自我繁殖。道金斯也同时提到,各式思想理念在传递迭代中受获取信息主体的影响,或增强或减损,或影响思想本身。不同于基因只能在基因体内复制或是由父母遗传给子女,模因透过语言和文字等媒介在人脑间传播。而初音的形象,在此处也成为了一个模因,不断复制和分裂,变异为不同的个体。

比亚文化更“亚”的当代艺术

“亚种”是一个生物分类学术语,其定义不甚明确,一般指某个种的表型上相似种群的集群,栖息在该物种分布范围内的次级地理区,而且在分类学上和该种的其他种群不同。由于受所在地区生活环境的影响,他们在形态构造或生理机能上发生某些变化。而在动漫ACG文化里,亚种也表示某一个原型角色衍生出的其他角色,其中特指“初音未来”这个虚拟偶像和其衍生的亚种形象。

亚种,和同人粉丝文学一样,作为不被承认的艺术衍生品,却在模仿中展现了惊人的创造性。当“亚种”超越“原型”,艺术会有何变化?传承被认可为一种名正言顺的发挥,亚种却因为并非来源于自己的历史上下文,从而备受讽刺与打击。

亚种被识别为一种非原创,一种文化的窘态。 亚洲的当代艺术是 “亚种”,来源自西方艺术史系统,导致其永远可被质疑不“纯正”,难逃“亚”的本质。而在本土的语境中,它仍然地下,小众,难于被官方认可,也难以被公众所接受,被称为一种“亚文化”。在此语境下,中国当代艺术成为了亚种,并在当代艺术整体走低的情况下,往往最先被嫌弃。简而言之,当代艺术可能比亚文化更“亚”。

miku大合影,数字微喷壁纸,尺寸可变,©叶甫纳

日本之行,成行于2019年底。之后一段时间,随着新型冠状病毒的全球蔓延,我们的展览不断延后,创作也有了很多变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大环境发生了相当的改变。近年来,随着地方保守主义的兴起,仿佛已成为“正确”的新自由主义遭遇了强力的挑战,新冠疫情的到来,似乎加剧了这种割裂。而此时艺术的语境更为不同。全球视野下的当代艺术,也遭遇了强力的批判,在研讨会时,现场有一位日本的学者说:“全球化的当代艺术已经结束了。”是否像一些批评家们宣称的那样,当代艺术不过就是西方权威系统中,向第三世界国家文化传输的工具。当代艺术是否成为了最后一块文化殖民地?

斯塔拉布拉斯(Julian Stallabrass)曾写道:“在当代艺术中,现代主义线性、单向、白人和男性原则彻底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多元、多取向、彩虹般多色的人种、由实践和语言组成的碎片般的复杂景观。”然而,如今的时代剧变中,世界并非像普适主义(universalism)的倡导者相信的那样拥有统一的价值观,相反,民族之间越发封闭和隔离,此时,当代艺术呈现了其不堪重负的疲态。戈德史密斯学院的教授苏伊尔·马力克(Suhail Malik)和 安德烈亚·菲利普斯(Andrea Phillips)在论文“当代艺术的错误:美学与政治的不确定性”中指出:当代艺术的产生本身,与全球化,以及背后的新自由主义的价值观密不可分。而在苏伊尔即将出版的《论艺术从当代艺术中退出的必要性》(On the Necessity of Art’s Exit from Contemporary Art)书中,提出当代艺术“用自身的不确定性替代当下的无身份状态”时遭遇的“瘫痪”。他提出当代艺术是一种为未来远见存在而改变现在的艺术,但却被未来的幽灵所困扰地而无发真正前进,“当代”与否往往可以通过作品的形式,甚至内容判断,例如对社会或政治系统的似模似样的“批判”,作为控制感觉机制的中介让观者进入世界变革的感受。全球的当代艺术语言、形式、题材都出奇的统一,也出奇一致地与大众分离。

“亚种”的反叛

亚种,成为一句咒语。由于开始的不合法性,导致后面即使超越了“原型”也难逃这种窘态。资本主义在土地,物权之后,有了新的收割方式:知识产权。匮乏时期的知识来源能否成为原罪?黑特·史塔耶(Hito Steyerl)曾在她的文章“为坏图像辩护”里描述过盗版电影和网络低清视频对第三世界的文化给予:在全球视听产业被大媒体垄断的普遍情况下,随着网络在线视频的普及,大量的先锋电影和非商业影像以坏图像的形式复活,从美术馆用手机偷录的视频在视频网站上传播;艺术家作品的盗版DVD被出售。我们放弃了“清晰度”,来获得吸收知识的权利。带来的刺激不亚于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终于可以使用手机上网了解更广阔的世界。然而,此时有人说:“因为你用的是廉价‘山寨’手机,所以你不具备获取信息的合法性。”我曾经有一双假的品牌球鞋,那时我的城市没有卖,我也买不起那双鞋的正品。但在使用时,感受是真实的,穿着这双鞋所获得的舒适、轻便和别人目光也是真实的。“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这双鞋带我走过了很多的地方。我能否认我曾经年少荒唐,穿着一双盗版球鞋四处游荡历史吗?

在艺术史的书写中,始于西方的当代艺术,无论来自第三世界的艺术家怎么努力,终需要获得权威机构和话语体系的认可和承认。“山寨”手机和“假鞋”一旦做大,便无所遁形。而亚文化研究中,却告诉我们了另一种可能性,尽管这种可能性听上去荒谬,但却真实地发生过。60年代,英国北部地区的黑人社群里,黑人和白人的矛盾曾经相当激烈。但类似“垮掉的一代”的雷鬼,朋克等亚文化群体却可以和当地黑人群体共同生活并成为好友。或许是一个轻松的生活状态,也使他们能自由地交流并产生出新的文化共同体,使不同社群和文化前所未有的融合。尽管这种文化并不受到主流的欢迎和承认,但可以使得一切野生的不可能成为可能,这是一种地下的风格,远离人类“虚假的自然”。亚文化作为对主流社会秩序象征性的抵抗,虽无法变成核心,但永远潜滋暗长。

亚种系列作品拍摄花絮, ©叶甫纳

如今,谁说我们没有赶上大时代?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艺术似乎已经成了夕阳产业,沉重的知识生产,机构和市场相互拖拽,因为失去了全球化的幻想而停滞不前。而今,我们还能做什么样的艺术?或者说,我们是为了谁在做艺术?为了国际双年展,美术馆;还是画廊和博览会?为了大型主题艺术创作?还是为了成为网红打卡的景点,公司开幕表演的余兴节目?除了业已迟暮的艺术场所,艺术还能够生存于何处?

这些这些思考关乎于我们做艺术的初衷,当原先现有的体系瓦解和消失,我们所认可的艺术究竟在哪?面对当下的种种乱象,一同前往日本考察的蔡萌老师当时也提出了艺术家应对的不同方案“批判/超越/裹挟/逃离”。哪一种我其实都没有答案,而最终我的选择的方式,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选项,但我认为这至少是一种积极的行动。

最后,我把这个系列的作品放回了她原本该存在的亚文化场景中,而非在当代艺术系统中展示。我开始介入本土社会和社区中,并且关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的创作。参加跨圈的文化活动,去地下的音乐场景,亚文化的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我逃离了“高大上”的艺术圈,这不是反抗,谈不上超越,甚至不是一种对等的解决方案。但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地方,在这里,我们不谈论艺术的生产,但我们进行着源源不断的创作。在一些人眼里,这意味着艺术市场的下沉,以及艺术家的堕落(竟然摆摊售卖自己的作品!)但我可以感受到,参加书展和艺术节的市集;在二手市场售卖作品和衍生物;在发廊,美甲店和医美诊所做项目;发行nft,以便宜的价格去分发作品的数码版本;在小红书和卖潮玩、球鞋的“得物”APP上展示作品……这些都拓扑了创作更多的可能性。这种自耕自种的拓展艺术的边界,或许有些天真,边缘,自我娱乐,但对于我来说,这可能更接近于真实。这个群体的人会怎么样看艺术?这个行动也许很微弱,但对于我来说,是现在状态最真实的反应。在和人群面对面的接触交流中,知道大家真的怎么想,而不是我们认为他们怎么想。

亚种系列作品参加的区块链展览“赤金”现场

黑特·史塔耶曾经在“坏图像”的最后引用吉加·维尔托夫(Dziga Vertov)的话语,说坏图像的流通产生了“视觉纽带”(visual bonds)成为共产主义的、视觉的、亚当式的语言,不仅用于传递信息和娱乐消遣,还可以将世界各地的观者组织在一起。坏图像创造了共享的历史,它也构建了匿名的全球网络。在其流动的过程中不断构筑联盟,引起翻译或误译、创造新的公众和讨论。在视觉内容丧失后,它也重新获得了政治影响并围绕其间创造出新的光环。这种光环不再基于“原作”的持久性,而转为不停复制的瞬间性。它不再固定在由国家或企业支持的传统的公共领域,而是漂浮在暂时且不可靠的数据库表面。随着与经典殿堂的渐行渐远,它迎向了载满观者欲望的全新且转瞬即逝的画面。

我们是“亚种”,但是或许,我们有更多可能。“亚”是一句咒语,但希望,也是一道魔法。

关于作者

叶甫纳,艺术家,工作和生活于北京,叶甫纳的作品总能反映了她对日常生活中多重现实关系的思考。她着重于用幽默的方式探讨权威和多元社会文化的关系。如大众媒体对少数民族等边缘人物的刻板印象、“完美”的审美观下虚构的风景。以引用,戏仿或反讽一些模式文化的方式,来分类和处理这种形态类似的典型系统,对他们进行分析和引伸。近年来她更多的对组织参与性艺术项目感兴趣,在“展示癖”系列项目中,她用自己模仿一个“机构”,为参与者提供不同的创造性体验。

ALTERNATIVE READINGS: YE FUNA AND THE ISTANBUL QUEER ART COLLECTIVE

2019.8.9

Review in ArtAsiaPacific
BY MATT HANSON
http://www.artasiapacific.com/Blog/AlternativeReadingsYeFunaAndTheIstanbulQueerArtCollective
On the evening of June 19, a small crowd squeezed onto the wooden benches that had been set up in the cool concrete bunker of Istanbul’s Bilsart. We had gathered to watch Psychic Bibliophiles (2017), a performance by Tuna Erdem and Seda Ergul of the Istanbul Queer Art Collective, presented by Collective Çukurcuma as part of the show “Flow Out.”

Comprising the same gestures, delivered with the spirit of a friends-and-family gathering, or an after-hours student-teacher meeting, the inaugural rendition of Psychic Bibliophiles in Istanbul was special, as many in attendance were former students or proteges of Erdem and Ergul. The pair were unable to appear in person, but by presenting the work virtually, via a livestreamed projection, they were in pitch-perfect dialogue with the complementary project included in “Flow Out,” a video by Beijing-based artist Ye Funa, titled Flying Dance (2017).

Ye’s 30-minute video collage is from her Self-fiction series (2017– ), in which she probes the constructs of identities by roleplaying various characters. During a remote talk on May 29, also hosted at Bilsart, Ye spoke about her inspiration behind the group of works. “I reacted to the stories that I see on TV. This work is about women’s stories. Those women are controversial in China. They all have a dramatic life and tragic stories,” she said. “I’m always using myself as a character to research the life of real characters.”

YE FUNA, Flying Dance, 2017, still from video: 32 min 41 sec. Courtesy the artist.
YE FUNAFlying Dance, 2017, still from video: 32 min 41 sec. Courtesy the artist.

For Flying Dance in particular, Ye plays a penniless Chinese immigrant student in Germany, whose name is Dong Mei. She presents herself as Fly to a German man called Old Jerk, who she meets at McDonalds. Old Jerk falls in love with Dong, who subsequently blackmails him with her false pregnancy. Interwoven with this storyline are scenes of Dong hanging out with a group of men as her wispy-bearded alter-ego known as Josh. Flying Dance was adapted from one of the first examples of online, Chinese-language fiction, The First Intimate Contact (1999), a love story by Taiwanese writer Tsai Jhi-heng. Ye interwove the aesthetics of early internet chatrooms and dating sites with recordings of Sims games and her original videography, underscoring the virtual, projected facets of what constitutes identity.

直播计划: 人间动物园与媒体剧场 Peep Stream: Reality Zoo and Media Theater

2017.12.9

直播计划:人间动物园与媒体剧场

文:赵梦莎

如果 1974 年就有 Wi-Fi 普及和移动端直 播 APP,想必约瑟夫 · 博伊斯的《我爱美 国美国爱我》中与土狼共处一室的表演一 定会被推至大量非艺术观众的手机端,甚 至有可能被做成鬼畜视频,并在若干年后 依然活跃在网络。某种程度上,行为艺术 表演更加适合与流媒体捆绑,将整个过程 都通过直播平台实时地发布到网上。

在美术馆机构中,越来越多展览通过参与 性艺术吸引没有观展习惯的普通观众走进美术馆,以此修复艺术与公众之间原本断裂的关系。策展人 鲁多夫 · 弗里林(Rudolf Frieling)2009 年在旧金山 MoMA 策划的展览“参与的艺术:1950 年 至今”(The Art of Participation: 1950 to Now)梳理了历史上艺术家们基于上述诉求进行的“艺术 的公开创作”,以及在新媒体平台建立网络社区的种种尝试。汤姆 · 麦克多诺(Tom McDonough) 在《艺术论坛》(Art Forum)对这个展览的展评中分析了这类艺术实践的意义正是在于“将艺术创作 的常规神秘性解开,使作品、艺术家和观众成为更大的批评体系的一部分,从而促使一种崭新的、无等级制度的社会关系的产生。另一方面,这类融合了新技术的艺术实践也证实了当下蓬勃发展的商品化经济。”

出生于 1980 年代末的艺术家叶甫纳是自青春期便开始享受网络科技红利的中国 Y 一代,这一代人与 上一代当代艺术家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主动拥抱科技媒介和资本的快速变化,对网络共享的信息 资源更加敏感,获取信息的手段方式更多元。她和她的同辈艺术家,如关小、苗颖、林科,基于互 联网的日常实践与自身的生活状况是无差别的。他们通常生活在不同的程序窗口和网页中。对于他 们的创作而言,社交网络平台的社群效应,都消解了艺术依赖物理空间存在的必要性。网络空间的 开放性和 web 2.0 之后的民主性 / 用户自主性,在不同的层面上赋予了艺术展示、流通等以往必须进入画廊或美术馆空间才能获得的展示权利。同时,数字化平台更加快速、准确、 直接地将供需整合配对,满足了艺术创作过程中所寻求的交流互动,以及社会 介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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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甲店之考古坑前身 Before the Nail Salon and Archaeological Remains

2017.12.9

美甲店之考古坑前身

文:张宇凌

“甲天下” 是艺术家叶甫纳长达两年的艺术计划:”指甲计划“中作品性最强的一场展示,其中包含了录像,雕塑和综合材料的绘画(叶甫纳将其定义为绘画)。录像作品的叙事企图非常模糊,很容易就被其一种故意造成的发廊视觉效果淹没,但其中的故事似乎是维系整个展览的一条线索:一群旅行者来到一个小镇,女主角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发现了类似巨石阵的指甲阵,其中掩藏着一个跟远古的指甲女神相关的穿越时空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本质是一种关于未来的考古学。艺术家采用这个视角,改变了“指甲”这个概念的尺度。在考古发现中,残留之物,不论其现实尺度是以几百米论,还是以几毫米论,它成为文明或文化揭示之物,成为跨越时空隧道的入口,可能性是同样的,而且甚至微小之物常常比庞然大物更具可能性。也就是说,一片指甲跟一座宫殿所蕴含的信息量和开启时空的动能可能是相当的。

指甲计划从一开始,其中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从各种方向来探勘“指甲”的尺度。叶甫纳认为指甲是身体上最小的,最不稳定的 (随着生长周期而脱落再生) 可展示部分。而它却有是每个人类,甚至很多动物都具有的,是民主化和社会化可能性非常大的一块展示空间。这种空间符合她将艺术社会化和日常化的理念。所以她才发起了指甲计划,号召每个人来做他们自己指甲的策展人。艺术家,设计师和社会主义运动家威廉.莫里斯一直是叶甫纳隐秘的精神导师。当他着力于“艺术与工艺美术”运动,也是从最日常的角度来主张一种新社会生活。莫里斯的公司设计家具和纺织品,他自己最钟爱植物图样。精美的花花草草看似非常主妇和日常,但莫里斯的态度就是从厨房和饭厅开始,用美学改造人的生活。叶甫纳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当然了解,这件事情是个乌托邦的梦想。乌托邦的意义从来不在于为人提供长治久安,而是一次次激起人们重构一个“乌有之乡”的欲望。从日常中提炼乌托邦,这就是指甲计划的悖论,也是创造力从中产生的水力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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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ilhenge 甲天下

2017.12.9

Nailhenge: About Ye Funa’s Solo Exhibition

Fu Xiaodong

Since 2014, Ye Funa began to convene “Curated Nail” in the name of “exhibitionist”. In the past two years, she collected more than 150 artists’ deliveries and engaged in the creation. With the temporary and mutative nail as the carrier of art program and in the manner of the bodily natural growth to transform the everyday life, she attempted to criticize the traditional museum exhibition. Among the past two years, various art institutions of various city invited “Nail Plan”. As a result, 24 on-site activities was completed. The exhibition “Nailhenge: Ye funa’s solo Exhibition” at Space Station this time, which assembled a set of installations, paintings and literatures, is a large-scale summary of “Curated Nail”.

Nail polishing, or painting, is a self-beautification and decoration of the body; as a part of daily life of female, it is a mark of the artificial reforming of the natural extremities of the body. As the ancient practice of body aesthetics, then, how Ye convert it into a modern political shape of the right to life?

Nail decoration is one of the oldest customs of China. The earliest gold and silver nail-sheath that unearthed in the ruins of Zhou Dynasty is a symbol of wealth and power. They shown the classy lifestyle of the aristocratic women. As the old saying goes, “It was my own parents who created and endowed my body in the form of skin covered with hairs.” Having long hair and fingernail reflected the image of Confucian ideas. During the Warring States, there are kinds of incredible customs such as burial with nails, nail incineration for treatment and so on. As a part of the body’s metabolism, nails were attached to lovesick, avatars, spiritualism and other witchcraft meanings. “Compendium of Materia Medica” argued that nails are the end of soft tissue. Therefore, according the condition of nails, the doctor can diagnose disease of Qi-blood and liver-blood…

甲天下——关于叶甫纳个展

文/付晓东

从2014年开始,叶甫纳以“展示癖”的名义开始进行“指甲计划”的召集。在两年中,征集了150多位艺术家投递方案,参与创作。以暂时的、流动性的指甲作为艺术方案的载体,以随身携带的自然生长的方式改造日常生活,对传统美术馆的展览机制进行批判和实验。“指甲计划”在两年之中,被不同城市的艺术机构邀请,完成 24次现场活动。这次在空间站展出的“甲天下——叶甫纳个展”集合装置、绘画、文献,是规模庞大的“指甲计划”的总结展。涂指甲是女性的一种日常生活化的自我身体的美化与装饰,是自然身体延伸的末端之上进行人为改造的痕迹。做为古而有之的身体实践美学,叶甫纳如何将其转化为具有现代性的生命权利的政治塑造?

对于指甲的关注,是中国最古老的习俗之一。最早出土的周朝金银质的假指甲护套,是一种象征身份地位和权力财富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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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make up, and a round of cards: the thing about Ye Funa and our village 造个景,画个妆,打打扑克:叶甫纳和我们村的那点事

2017.12.8

Scene, make up, and a round of cards: the thing about Ye Funa and our village

He Wenchao  Translator: Daniel HO

Ye Funa doesn’t actually know how to play “Feint of the Golden Flower” [a card game similar to “Three Card Brag”; the “golden flower” is a middling hand, hence the “feint”]. She doesn’t even know how many people are needed for this game. So this is the first thing to make clear to the ladies and gentlemen reading this (or the audience). The second thing you must know, ladies and gentlemen, is thatfolksinmyvillage,CimanVillage,don’tevenplay this. The game that rules the roost back in Ciman is actually “Farmers and Landlord” [“Dou Dizhu”, literally “Fight the Landlord”].

And so as a result, when Ye Funa announced the title of the exhibition, as a witness, a hanger on, a go-between, and a character in the drama, I can’t say I haven’t thought about advising her to change the name—but in the end I decided otherwise⋯. In all honest truth, “Fight the Landlord” sounds too intense and realistic—not merely for the folks in the village with that tiny “one and three-tenths of a mu” plot of land on their hands [roughly 1/6 of an acre; 0.0667 hectares, or 667 sqm]—but the entire peasant class in all of China had been “struggled” against, in full frenzy, as vestiges of “landlords” by the machinery of the state and the demons of capital. And then came news of the victory,

in hoodwinking sweet talk with both carrot and stick on hand, undertaking a highly effectively extermination of this class—beyond physically, but sometimes physically, too.
To this end, a dazzling or appetizing round of “Feint of the Golden Flower” is much less forthright or tragic, even a bit jolly and enjoyable. It could very well serve as a sacrificial offering for the spirit of this age of progress, or as a radiant “banner to summon souls”[zhaohunfan] for the“Chinese Dream” of our various dear gods and spirits—saving us the trouble of finding our ways when we awake from the dream. The above, and below, opinions about this exhibition “News from Nowhere” I hope I can express as a self- appointed“village representative”, rather than merely as a professional art critic once again piling on needless explanations about the work. When the latter part of me comes out bobbing my head all satisfied, I would ask my dear readers to forgive and forget, without exception.

A little more literarily, in this, I ought to be a “man with a blue scarf”. If Mr. Martin Gayford can write a book because he “modeled for Lucien Freud”, then my brothers from Ciman Village and I, as the “fish on the chopping block” for the artist Ye Funa (as the expression goes), we should at least have a go at coming out with some testimony…

造个景,画个妆,打打扑克:叶甫纳和我们村的那点事儿

何文朝

叶甫纳根本不会玩“炸金花”,她甚至不知道这扑克要几个人一块儿打,这是一件应该首先交代读者(观众)诸君知道的事情;其次,诸君也有必要知道,我茨满村的兄弟姐妹们也基本不玩这个,统治茨满村的牌戏,其实是“斗地主”。

也因此,当叶甫纳宣布这一个展名字的时候,作为她整个创作过程的见证者、帮闲、联络员,以及作品的剧中人,我不是没有想过建议她换个名,但最后还是决定按下不表……

说实话,“斗地主”三个字太刺激且写实,不特是茨满村那些个手上还有那么一亩三分地的乡亲们,整个中国的农民阶级都已经在被国家机器和资本魑魅当作残余“地主”热火朝天地“斗”着,且到处传来它们胜利的消息,连哄带骗软硬兼施,对这个阶级卓有成效地进行着超肉体有时也连带着肉体的消灭。为此,一局金灿灿或一盘香喷喷的“炸金花”,没那么直白,不怎么惨烈,甚至还有点欢乐和喜感,是蛮可以作为祭品献在这个进步时代灵前的,也可为各位大神小鬼的中国梦做一面五彩缤纷的招魂幡,省得梦醒时分大家找不着路回来。

以上,以及以下,关于“炸金花”这一个展的所有言论,我希望自己都能以“村代表”自任然后出之,而不仅仅是一个职业艺评人又一次叠床架屋的作品阐释,凡有后者出来摇头晃脑之处,还请诸君一律自动删节。文艺一点说,在这,我应该是个“蓝围巾男人”(man with a Blue scarf)。如果马丁.盖福特可以因为“为卢西安.弗洛伊德做模特”而写一本书的话,作为艺术家叶甫纳刀俎下的鱼肉,我和我的茨满村那些弟兄们,至少是应该努力凑出一些证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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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y – Ye Funa 露西-叶甫纳

2017.12.7

Chao Jiaxing
The model for “getting into the act”: “playing” the White Madame, Su Danji, Sally Yeh, Frida Kahlo…

Presumably, most girls of the same age will think of a whole series of related names. Ye Funa’s ability to “get into the act” stems, to a certain extent, from her “impoverished memories.” Such shared memories have brought together the lives of urban single daughters born around the year 1985.

The best explanation of the impression of these “impoverished memories” is as follows: in those days, we had clear memories of every spokesperson for popular culture, as there really were so few…

露西-叶甫纳

巢佳幸

入戏的砝码:扮演白娘子 苏妲己 叶倩文福瑞达……

想必,同时期出生的小囡会回想起一连串名词来。叶甫纳的“入戏”能力多少来自童年的那些贫乏记忆,如此共通的记忆样本化地采集了85年左右出生的一代数目可观的城市独生子女生活。

对“记忆贫乏”的印象最好的解释是:那个年岁中,我们对每一部流行娱乐文化的代言人有相当明确的记忆标识,真可谓历历可数…

Full Text Download:Lucy by Chao Jiaxing 露西 巢佳幸

A Youth Curious about History 历史中的问题青年

2017.12.7

A Youth Curious about History

Guo Xiaoyan

What we called history or memory, for us individuals, seems to hold two meanings: the first is finding a way for understanding our personal identity from our “past”: the second is to make use of the “past” to help us understand better the reality to which we is confronted. If we push the former to its extremity, it might develop into a notion of destiny and lead us to make history our burden; if we do the same for the latter, then history might on the other hand become a possible tool to help us change the world.

Ye Funa’s works leads us into history. When we are confronted to changes in someone’s life, what wesee is a limit, a border: a person’s “history” seems to come back eventually to its starting point and the spiritual link between predecessors and successors is the historical one. Young artist Ye Funa begins by an introspection into the meaning of herself as a “political destiny”, starting from the observation of her family members and from their historical “overlapping layers”. She inserts the image of herself as a character among the historical photographs, turning time into fiction through the blurring of their outlines and the mixing of their contents – and “me”, “rehearsing” or “escaping” among this series of historical photographs, I am cruising without a starting point or a final destination. Then again, what is the meaning of experience or historical narrative for “me”? If our life did not precede some other people’s lives, and vice-versa, why should we try to get closer to history, why should we crave for it? Ye Funa’s intention is not to “hook up” people and history in a picture from an expanded epistemological point of view, nor does she want to be emotional or to bear witness to anything, but rather she’s trying to excite the prejudices of the viewers towards the identity she defined for herself, and to project it back onto the viewers: her replacement of the images in an historical context questions the limits of “me”, while at the same time deliberately creating a burst seam of an involuntary and silent laugh, turning it into a “machine for thinking.”

历史中的问题青年

郭晓彦

所谓历史和记忆对于我们个人,似乎都有两种意义:第一,是想办法由“过去”找到自己对于自我的身份体认:第二,籍着“过去”来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所处现实。如果前者运用到极致,可能发展成为命定的想法而把历史当作自己的负担;后者如若运用到极致,则将历史当作改变世界的可能帮助。

在叶甫纳的作品中,引入了历史时间。当我们面对一个人的生命变迁,我们就看到了一种限界:一个人的“历史”似乎总要重新回到起点,前人后人之间的精神传承是历史的联系。年轻艺术家叶甫纳正是从对家族成员的观察,从这个历史的“叠合”处开始省察个体作为“政治生命”的意义的。她将自己扮演的形象置入到历史照片人物历史中去,通过重新把他们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而混淆并虚构出时间————在这组照片历史的“排演”中“逃逸”的“我”也就游弋在既无起点,亦无终端的时间中。那么,经验或者说历史对于“我”会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的生命并不先于别人,别人也不先于我们,那我们为什么要使自己去接近历史,渴望沟通历史?叶甫纳并非是想以扩大认识论的角度“勾画”人物及历史,也不是抒情和见证,而是调动起观看者对于她在其中所设定的身份的偏见,并将此反射给观者自身,她置换了历史场景后后的图像质问了“我”的界限,又将一种刻意性哑然失笑的破绽构造出来,使其成一种“思考的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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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古⼈人所以在下,因为在下所以古⼈

2015.12.9

文:李彦墨

“文化是人们在回顾历史中尊敬、观察、并同时与之斗争的东西。”

解读叶甫纳的作品我个人认为大致有两条线索,一是通过“历史-个人-当下”的内在联系去试图理 清表象与根源之间错综复杂的秩序与规律,二是探讨相对应的“主流”和“边缘”。而这两者可 以说都源于艺术家自身面对不同境况时的同一困惑——“这是怎么形成的?我是怎么形成的? 我们 是怎么形成的?”

《民族画报》系列作品的产生跟艺术家本人的出生地(云南)有着一定的关系,但更加值得注意 的则是《民族画报》封面体现出的深受意识形态影响的模式化审美。《民族画报》初刊于1955年, 是一本官方形式的画报,作为当时颇受大众喜爱的主流国家宣传刊物,其主旨一方面是强调民族 团结的主流的价值观,另一方面是把少数民族的作为主流观念下的审美对象。其封面内容可以大 致分为几个类型:体现劳作场景,军民一家,学毛选,以及领袖的会面和英雄人物等。封面可以 明显看出具有意识形态元素掺杂的以健康为美的审美倾向的变化。艺术家在考察的过程中发现民 族画报的审美模式和价值观念充满时代感,政治变迁和英雄与事件的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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